新闻来源:兰州晨报
2005年，“倚天屠龙”、“神雕侠侣”被兰州人注册为白酒商标。金庸很生气，后果不“严重”。
是谁如此“胆大包天”？是恶意抢注还是正当行为？近日，记者找到了这名抢注金庸作品名称的兰州人，探寻“倚天屠龙”、“神雕侠侣”被抢注的前前后后。
“倚天屠龙”被兰州人抢注
“我就是抢注‘倚天屠龙’、‘神雕侠侣’的兰州人。”2008年6月10日，在兰州某高校教师宿舍内，记者见到了苏云。苏云，人如其名，说话时，语气时而悠然，时而激情飞扬。44岁的他是兰州某高校信息管理系的老师，也是一名资深的创意策划人、商标注册人。
“我萌生商标抢注的想法和我女儿的名字有着不解之缘。”提及起初关注商标注册的动机，苏云的答案让记者有点匪夷所思。
1995年前后，挪威作家乔斯坦・贾德写的《苏菲的世界》一书风靡中国，小说主人公苏菲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苏云。1995年10月，女儿出生后，苏云便给她取名叫苏菲。然而，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，“苏菲”这个在他看来漂亮、可爱的名字竟给女儿的成长带来无尽的烦恼。
1997年，上海尤妮佳公司将苏菲”二字注册成卫生用品类商标。此后不久，兰州的各大商场、超市便出现“苏菲”牌的卫生用品。女儿上小学后，“苏菲”这个名字自然受到同学们的嘲笑，一些学生还变着花样给苏菲起外号。
在妻子、女儿的埋怨声中，苏云带着“复仇”的心理前往工商部门申请将“菲”和“菲菲”注册成商标。但当时的《商标法》尚不允许个人作为自然人注册商标，苏云只好作罢。从那时起，在学校代广告设计策划课目的苏云开始关注商标注册。
2001年底，国家放宽商标注册条件：申请人只要拿身份证就能以个人名义注册商标，而且商标权人有权对持有的商标进行自由转让和变更。新政出台，滋生了一大批的商标注册人，苏云亦在最早行列。
2002年起，苏云便尝试着开始商标注册。2003年之后，在申请注册“丝路花语”、“反弹琵琶”等一系列具有甘肃特色的商标之后，苏云的思维从单纯的名称注册逐步向商标整体策划转变。
“我想设计中国第一款侠酒。”意念闪过，苏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金庸“大侠”。
“飞雪连天射白鹿，笑书神侠倚碧鸳”，跟无以计数的同龄人一样，金庸先生的14部小说给了苏云太多的快乐，太多的遐想。在他上学的时候，可以“不吃饭、不睡觉，一口气将一部作品读完”。
“武侠文化的精髓是情、义、理，而‘侠酒’的一腔正气、一诺千金与仗义正是处在当今社会中世人所追寻的美德。”在苏云看来，要想给自己心中的“侠酒”赋以“侠”的文化，这个“侠”必须来自金庸的作品。
2003年5月，苏云抱着尝试的心理向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提出申请，请求将“神雕侠侣”和“倚天屠龙”两个名称注册为33类的白酒商标。2005年1月，他收到了这两个商标的商标注册证。
金庸很生气，后果不严重
拿到“神雕侠侣”和“倚天屠龙”两个商标后，苏云欣喜若狂。此后，他耗费很多时间、精力，设计出了由“倚天神剑”和“屠龙宝刀”构成的瓶型，包装内藏有1000余字文言文写成的《武穆遗书》和《九阴真经》，外包装大方美观，彰显侠肝义胆……然而，就在他准备拿着一整套策划方案寻找产品合作开发伙伴的时候，一封意外的来信打乱了他的计划。
2006年夏天，苏云突然接到了一封交涉函，来函者是金庸先生的法律代理人。
“函件认为，我注册了金庸先生的作品名称是不妥的，是事先没有经过金庸先生授权的一种侵权行为，但信的笔调比较委婉。”收到交涉函后，苏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。
“说真话，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，感觉对不起金庸先生，金庸先生的小说、电视剧、电影给了我许多乐趣，而我却抢注了他的作品名称……但从法律角度讲，我很坦然。”在一番思量后，苏云拨通了金庸先生的法律代理人，做出了三点解释。
苏云首先认为，《神雕侠侣》和《倚天屠龙记》分别是金庸先生1959年和1961年的作品，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跨度内，金庸先生及其代理人并没有进行注册商标进行保护。而且，在此之前，我国的四大名著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红楼梦》部分类别的商标也早已被国内外人抢注。
其次，苏云认为，从法律层面上讲，金庸先生对其作品拥有著作权，但对书名是否有商标权呢？虽然许多专家对单纯的书名是否是作品存在争议，但从著作权角度来说，单纯的书名不构成作品，书名仅仅是作品的一个组成部分，单独抽出时，往往不具有受著作权法保护所需要的独创性，所以，以通用印刷体表达的书名来注册商标，是不构成侵害著作权的。
苏云表达的第三个观点是，就书名来说，《天龙八部》、《神雕侠侣》、《倚天屠龙记》等书名也并非金庸先生所创，“天龙八部”来自于佛经，而倚天、屠龙等词汇在中国古诗词早就出现过，“倚天”不但出现在李白的《临江王节士歌》中，也出现在毛泽东的诗词《念奴娇・昆仑》中，“屠龙”一词源出于《庄子・列御寇》中，而“倚天屠龙”的词组在我国古代最大的丛书―――《四库全书》中就有记载……
“那次通完电话后，我感觉事情没完，但后来似乎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”苏云称，此后至今的两年来，他再没有收到金庸先生方面任何的信息。
质疑中，注标人尴尬前行
苏云并不知情，金庸先生当年的交涉函并非发给他一个人，那时的金庸“大侠”正在为铺天盖地而来的商标抢注倍感生气。2006年前后，金庸先生的“天龙八部”、“射雕英雄”、“笑傲江湖”等耳熟能详的名称的数十个类别都被人抢注，甚至书中的人物也未能幸免：小龙女被注册成衣服，黄蓉被注册成馒头，“倚天屠龙”被注册成杀虫剂……与此同时，有关傍名牌、傍名人的商标抢注风在国内愈刮愈烈：莫文蔚一不小心成了臭豆腐商标“莫闻味”，章子怡的名字谐音“脏止依”成了清洁用品，刘德华成了修正液商标“流得滑”，谢霆锋成了止泻药的商标“泻停封”，赵本山成了衬衫商标“赵本衫”……
据2006年5月10日的《海峡都市报》报道，“当得知自己的著作名称被内地企业大面积抢注商标时，金庸终于发怒了，并委托其秘书发表声明称，将要追究这些非法抢注商标的企业的法律责任……”
“这些人的行为不道德、不厚道。”金庸“大侠”发怒后，媒体上有关注标人的质疑声此起彼伏。对于这个新生的行业，公众的质疑言辞激烈：投机还是投资？是讹诈还是交易？是恶意抢注还是正当竞争……跟国内其他城市一样，兰州的注标人也在这样的非议声中尴尬前行。
“毋庸置疑，商标抢注完全符合国家的现行法律，人们的质疑大多只能停留在道德的范畴。”苏云称，近年来，他注册的“丝路花雨”水泥类商标和“敦煌魂”酒类商标曾先后遭到两家企业的异议，虽然两家企业在异议书上“措辞严厉”地指责他是“恶意注册”，“是不道德行为”，但在这场自然人和企业法人的对决中，他还是取得了胜利。
跟苏云一样，兰州某广告公司的阿C(化名)也是一名注标人，2004年以来已成功注册近10枚商标。
“我们是在‘不地道’的非议声中尴尬前行。”阿C认为，无论是抢注与非抢注，自己用还是转让给他人，商标都是经脑力劳动获得的知识产权，得到相应的回报也是无可厚非。
苏云称，就兰州而言，企业的商标保护意识就更不堪一提，很多企业已经为商标注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，但商标注册人的出现，已经让更多的企业加强了商标意识。
“自然人抢注商标，确实刺激了企业的意识形态，增强了他们的商标观念。”甘肃红盾商标事务所有限公司代理部刘部长称，近年来，兰州乃至整个甘肃企业注册商标的数量逐年增加。
“玩”商标，真能赚大钱吗？
“玩”商标，真的能赚大钱吗？无论是国内知名品牌被国外抢注，还是兰州本地人抢注“倚天屠龙”，面对如火如荼的商标抢注大战，人们关注着这样一个焦点。
“主要是受到了暴利神话的蛊惑。”苏云称，“玩”商标跟其他投资一样也存在着很大的风险。
记者在采访中发现，一般而言，“玩”商标存在三个方面的风险。首先是注册风险。个人注册一个商标虽然各种费用下来只需要两三千元，但却要等待将近2年的时间，能否成功还是两回事。苏云告诉记者，近几年来，他共申请了30多枚商标，但成功的不到20件。
其次，成功注册后能否成功转让也存在风险。记者在中国商标在线网的商标转让栏内看到，在这里登记转让的商标有数百件之多，商标的标价从数万元到数百万元不等，有个别商标甚至叫价到了1000万元。阿C告诉记者，歌曲“老鼠爱大米”流行后不久就被注册为商标，当时的叫价是300万元，后来这首歌在春晚露脸后，价格一路飙升，网上的价格叫到了7000万元。“这样的价格很难转让出去。”阿C称，不要看网上叫卖的多，但成功的很少。他的商标几年来只成功交易了两次，一枚卖了2万元，另一枚保本给了一名加工食品的朋友，但他在商标方面的投资超过了3万元。
投资商标的另一个风险来自商标的后期使用。根据国家有关规定，商标注册成功后，若连续3年不使用将被撤销注册。苏云称，每一个注标人都会面临这样的困惑。为了延续商标所有权，他已经将包括“神雕侠侣”、“倚天屠龙”在内的即将到期的部分商标委托给西安的一家广告公司，由对方提供给一些企业尝试使用，但“获利很小”。
新政下，注标人更趋理性
2007年2月，国家有关自然人商标注册政策再次调整。商标工商总局商标局发布的《自然人办理商标注册申请注意事项》要求：自然人申请注册商标须持有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。
新政下，注标人路在何方？政策发布一年来，相关人士一直有这样的担忧。
“这是国家针对恶炒商标所采取的一项措施。”阿C认为，这项规定确实有效遏制了注标人恶炒商标的行为，但对于新政中有关营业执照的要求，“很多注标人能想办法达到要求。”
对于兰州注标人的存在现状，苏云用自己的方式分为三类：一是“散户型”，即抱着投机的心理，抓住一个商标等待升值、买卖；二是“挖坑型”，这类注标人对商标进行有目的的研究，甚至对一些企业的发展进行长期的观察，根据企业的生产流水形式，分析企业即将开发的产品，继而进行有针对性的申请注册。若分析成功，已经投入了大量精力的企业不得不委曲求全；三是“创意型”，即根据大量的分析，研究出具有开发价值的商标，并提前完成商标注册成功后市场包装运作的一系列策划，甚至进行测试效益后才进行注册。
苏云称，他自己属于第三类。如今，他申请商标的数量少了，但质量高了。记者在采访中看到，苏云注册的“永乐大典”白酒商标的定位是一款书法酒，他已经前瞻性地设计出了非常有创意的人物酒瓶，而酒品的档次则打破了目前市场上盛行的“星级”区别，档次按照酒瓶盖子的形状区分，依次分为“学士帽”、“硕士帽”、“博士帽”三个档次……
“新政之下，更多的注标人逐步理性、成熟。”甘肃红盾商标事务所有限公司经理艾凝称，现今，兰州注标人手中有价值的商标越来越多。
“其实，对于企业商标的注册，政府部门有必要进行经常性的引导。”苏云称，政府可以经常召集注标人，对本地的商标注册进行分析，听取合理的建议，掌握一些急需注册的商标。他举例说，到目前为止，兰州斥巨资打造的“黄河风情线”并没有注册商标，而围绕“黄河风情线”所做的商标文章却特别多。如果有一天，兰州市政府耗费心血打造的这一品牌被人抢注了，对于政府，对于兰州人民来说都将是一大损失。
本网信息整理编辑 黑土
